“我前世是一只鹦鹉。” 我没听说过谁会心甘情愿自己上辈子是这样平凡的动物。我问小董怎么回事,她说自己能模仿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她说这句话时,用的正是我的声音,公鸭嗓,结结巴巴,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下。我臊得说她学得一点都不像,可实际上,我吓了一跳。我让她以后少干这样的事情。 小董点点头,嗓子又变得清脆,我说你自己的声音这么好听,干嘛没事学别人。 快要上课时,小董显然有话要说,她笑了笑,那苦涩
厕所的顶灯坏掉时,我不以为然,只觉得是房东留下的灯泡太劣质。我试着买一个新的,可它过于亮了,狭窄的空间更加拥挤。我只能作罢,依靠着淋浴间的灯光,在昏暗中如厕、洗漱,偶尔哭泣,其他的事情,白天的日光勉强足够。 楼下卖臭豆腐的在吆喝,他家的豆腐丝毫不正宗,一点异味都没有,只是炸得酥脆的豆腐里外都裹满调料。咬碎豆皮时,汁水会快速将干巴巴的调料融化。有时我还能看到一家卖米线的店铺,老板和其他人不一样,不
我要讲一个关于梦的故事。 这真是一段奇诡的往事,它曾让我痛彻心扉,也让我获益匪浅。现在,我就把这段亲身经历和盘托出,希望读者朋友能从中得到启示。 我小的时候,非常爱玩电子游戏。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玩个昏天黑地。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甚至可以不吃不喝一直玩。 由于我过度痴迷电子游戏,父母可没少骂我,我也没少为了玩游戏和父母斗智斗勇、甚至不惜撒谎骗父母。我明白玩游戏对前途没好处,可就是控制不住。就
1 推开煤校旁理发店的玻璃门,马灯一屁股坐在黑沙发上。 来啦,老板停下手里的电推,冲他笑着点了点头。下午七点多,气温逐渐下降,偶尔吹来一股凉风。小屋里像一个世外桃源,空调开着,几盆花在玻璃一侧晒着太阳,手机里的说书人言,这条计如果办不成,子敬恐反遭其害。 洗完头发,送走客人,嘀一声关掉空调,老板推开两扇门,外面的信息蜂拥而至:汽车鸣笛;喇叭喊香瓜一块一斤,大樱桃十五两斤;情侣戴着遮阳帽从门前
一 双山镇上,最出名的房子有两幢,其中一幢是铁皮房。 此间方言里,铁皮叫做洋铅皮。“哦,洋铅皮房子啊,知道,知道,在县委大院旁边。” 瞎讲!铁皮房隔壁是党校,再往东,才是县委大院。其时,县委的牌子已换了称呼,大家的叫法却一直未变。县委大院虽有围墙,但四门通达,从最热闹的干河街回铁皮房,拐入“县委”,抄近路可缩短三分之一行程。 钱大群常这样走。 这个上海第一医学院的毕业生分配到县人民医院后
接到老连电话前一晚,连翘做了个奇异的梦,梦里有片空阔的湖,清透的水中有她的模样,被一些奇异的景象簇拥着。圆湖和流动的景象,宛若占卜的水晶球。 出发之前,车被送到店里检修,加满了油,连翘得确保这趟行程顺利。 耽误了几个小时,抬头已过申时,睡足午觉的太阳报复性地开足马力,红色小轿车被它烤得像块烙铁。连翘错开眼,见老连端着一只塑料杂物筐,颤巍巍地从楼洞口过来。“放在车里一起带走。”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春节后不久的一天,我刚吃完早饭,在二楼跟新养的中华田园小花犬“酸奶”玩儿,听到我妈在楼下的天井里喊,说“旺舅”在镇上的卫生院打针,中午要来我家吃饭。我想了几秒钟,脑子里才反应出“旺舅”这两个字,怎么这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我问我妈,这人名怎么这么熟悉。 我妈说确实有好多年没见他了,就是大妈她弟儿,记得不?你小时候他经常到大妈她家来,还在我们队上讲过书。 我终于想起来,这个还有一丝丝印
1 关于我和杨加西偶遇的情况是这样的。 我正开着徒步车,驶在318国道上。秦岭深处生着很多很好的红松,枝高叶密,大气清爽,初秋正是最美时节,我打算给社里拍一些顶呱呱的照片。我在一块压路石旁停住车,突然看到,东面天空飞来很多无人机,那边云彩变得很淡,机阵带来一场小小旋风;风过处一切变得晦暗,像古时祥瑞降世,天便现异象。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国联在应杨加西的要求驱散孕育暴雨的“种子”,杨加西不喜欢下雨
我站在黄昏的深处 天要黑透了。 当我写下这一句,天真的黑透了。 我的面前,生锈的铁栅栏上 因为傍晚时的一场雨 还有明显的水渍,悬挂上面,像有细小的光 在流动。 但月亮没升上来。 更远的地方,是一片黑暗中的野地。 白天看见的事物 都退回到更深的黑暗中了。 只有一小块池塘,仿佛黑布袍上的白色补丁 散发着轻微的光芒。 我站在黑暗中,没有人能发现 我也并不急着离开。 我还想再
十年种竹 我亲手种下的 现在却深受其害 十年前的后院一片荒凉 我亲手执锹,挖坑,将一棵楠竹 从家乡移栽到此地 我熟知这种顽强的生命 抗旱、耐寒,不择贫瘠的土壤 十年了,果然不出所料 年年春天,破土而出的竹笋 迅疾长成竹林,将日子遮蔽得暗无天日 那些竹笋,当我想夺回采光权时 迸发出一股狠劲:掰掉一根,另一根又拔剑而起 知更鸟 落在白色车辆上的鸟粪是黑的 落在黑色车辆上的
月光洒在雪地上 都慢了下来 从清冷的山脊落下光 转换视角,暗藏了许多秘密 雪转成阴冷,冰冻的光 从高处飞。地面折射的光源又一次 柔弱,这慢下来的满月 对盈亏相抵默认,星辰稀疏 此时天地空无,尘埃落定 月光陪伴的夜,时间自然停下来 沉淀在心,朦胧如此特别 雪和月光一样背负山峦 不认输,把喧嚣又一次压低 雪地以下的草屑,裏着光的土壤 用多棱镜般的眼神平铺直叙 雪和光晕都有
野雏菊开满山坡 你可知道秋天就要来了 连日来,夏天的酷暑和暴雨都将远去 从第一片梧桐叶掉落在草地上开始 蜷缩、卷曲和干枯一并到来 但那秋日却像是新的 从东边的山冈上刚刚升起 它的到来点亮了山坡上的一片白杨林 是时候了 我知道,成熟的玉米林开始散发出香气 甘蔗林里的甜蜜和灌木丛一样密集 朝着我渐次涌过来 我只要从山冈上经过 野雏菊开满山坡 秋天的风慢慢打开眼前的景物 紧
雪落有声 雪落下的时候 从冰河到树林 从屋顶到墙根 都向上高了一分 冰下的水 树上的疤痕 雪下的瓦片 墙边的足印 都在听 渐近的声音 是谁 穿过野火的灰烬 打开了门 月光照雪 从屋顶垂到窗前 灯也熄了 大片的虚空 留给了身后的房间 麻雀守着屋檐 守着被雪覆盖的倒影 听着泡桐果 一声声嘶哑的呼喊 四月的榆钱 五月的槐花 都在月光里枯干 又飘远 棉
地铁站,在人海中划着小舟 无边无际的涛声 怀揣形单影只的心 曾在山顶,一个人仰望星空 最孤独的,是最亮的一颗 人群中出现一只老友的手 拍了拍我的肩膀:“嗨,哥们 等你好久了……” 城市灯火灿烂 我把内心的星光熠熠 压下来 暗一点,往往会看得更清楚 “来根烟!” “啪”,点着,我注意到烟雾缭绕中 每一张明灭的脸 都有一个游走的灵魂 笋 一层一层剥开笋壳 文火慢熬,
山中一棵树很难靠着另一棵树活 现在它们脱光衣服 凭着卯的血肉,抱紧榫的骨头 成为著名风景 人们走向庙堂,光芒走向飞檐翘壁 人在寺中,佛是人脸 木头也是森林。人种下的树 树又通过木头还原人世 一座建了四十年的寺 至今无法完成,百年后也如此 新生、腐烂、新生……不断轮回 因为它叫真理 真理便是树要生长 大象要搬运木头,人们抡起榔头对准錾子 换位 要从一滴水中看到大河喘息
从西周到东晋,再到南宋,我躺下又起来 反复多次,像流不走的衢江水 而此时,我羞于取出烂柯山上捡到的两枚棋子 以及仙霞岭上锻造的剑 羞于唱金色的歌;同时,收回多个化身 在狭窄的空间,羞于算计 只是远望,匆匆一眼 便回到车上。从南北两个方向进入自己内心 你站立在天地之间,赤裸着褐色的身体 每一百年,说出一句江山腔 而我在低处静默,并且剥掉 修炼了几十年的皮肤 鲜血和呻吟都难以避
那么多的石头,在刀背上 行走,又在刀背上停下来 你难道不也是一块顽石? 躺在历史的河流中 冷观岁月的变幻 要论出处,在山上或天上。 年轻时也曾幻想 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海 随着瀑布流下来 寄生在皇庭,朱漆大门 始终带有血腥味 怎样才能撬动你的核 仿佛世事的变幻 又回到了原点 需保持沉默,对于不可揣度的命运 回到山水之中才是终点 只有诗可以无视你的暴脾气 你的坟前,必有
在卢沟桥上 我的指纹里有五百零一只狮子前额 那些黑色墨渍似的血液 一种难以辩认的形态凹凸不平 光线交错混杂 几千千万同胞 更多人心 或事件之中的芒刺 痛得尖锐 好像力量与屈辱需要一个相同的场景 连起咬紧的牙齿 径直走到另一边 过往的人 忽隐忽现 身上似乎都在丢落一些东西 无数个安泰岁月想着想着就歇下来了 滑过了手指 路面窄甚于长度 巨大的城市或天空大地 太阳堵在云
一 安静之外还是安静 一江流淌的月色 倒映着夜莺的歌声 一根钓竿如一支烟 以燃烧的方式传递着 一种诱惑与世俗的博弈 突如其来的喜悦 来不及记下流水的惊叹 沉重与轻盈瞬间互换了呼吸 一沉一浮的坚守 谁能领略此刻的倦意 一块石头的沉默 怎么能诠释一条鱼的追求 流逝与静止,提起与放下 涟漪散开的故事没有水花 当内心的风暴掠过峡谷 只有稳如泰山的夜钓者 背靠着万家灯火的
乡村是谁创造的 “上帝创造了乡村,人创造了城市。” 我是在东方的大地上,像捡拾秋天的落叶一样,捡拾到西方人说的这句话。那个时候,我躺在马坊连绵的秋雨里,翻着一本用来抵挡寂寞的书。当我怀揣这句话,踩着一脚的泥水,向村北的地里走去时,我很快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也是那个时候,我从很多物象的形态里,发现乡村在什么年代,都还坚守着它最初的样貌。它能给与人的,就是一块可以种植五谷的土地。因此,人在哪里,乡村
进 山 “能睡好吗?” “昨晚没睡好,溪水声大。” 昨晚才进山,山路两边空隙之处,堆着毛竹。村口路灯底下,地面一层绿色,狗叫着冲出来,它不绿,不是画家之狗,它一抹黑,乃村里书法家之狗。 第二天,我看几根烟囱上都是书法家手笔,字迹近于碑铭,读到一句“金鱼悲悯”,心生奇怪,就问。他说:“养了几年的金鱼被野猫抓去,我做了竹弓,用来射它。” 他做出射箭样子,一根毛竹在我们前面倒下。 十月,据说
养鸟的人 房屋廊下,挂着一个铁丝编的空鸟笼子。地上还扔了一个,也是空的。院子南墙根,有个大铁笼子,笼门敞开,一条金毛狗在笼外的桩上拴着。金毛对人友善,见我进院,显出欢快的样子,想要跑过来,脖子却被链条拉着,它急得一下子直立起来。 男人留着小平头,短脸,个子不高,不爱说话,双手斜插在裤兜里。 进屋,只见堂屋东墙上,一拉溜挂着四个鸟笼子。鸟儿见了生人,在笼子里上下扑腾。一个笼子里养着雪白的鹦鹉,
丝粉汤 冬日,繁闹、凌乱、嘈杂的街头,一个用塑料布和木棍搭起的简易“建筑物”里,随意摆放着几张破旧的八仙桌,与之搭配的长条凳、骨牌凳以一种毫无规律的组合摆放着。油漆剥落却又看不出木头的原色,上面的划痕像是它的年轮,附着的油腻泛着光泽,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它对我的诱惑。几个煤球炉上各自架着一口大锅,咕咕地冒着热气,那氤氲上升的水汽带着诱人的味道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游荡,带着人体呼出的热气,凝聚成一颗颗晶
傍晚,在姚江边散步,远远看见帆影点点,就不由自主向江堤走去。 帆影愈来愈清晰,是水上运动学校的孩子们在训练。 停下脚步,伫立眺望。一团乌云飘过来,霎时刮起大风,淅淅沥沥下雨了。小步快走,找地方躲雨,不知不觉,前脚刚到江边的水上运动学校门口,后脚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大家赶紧上来,把器材拖上来放好……”是我熟悉的声音。这时恰巧有人从里面出来,不约而同互打招呼,继而我被昔日老同事邀请到了校长办公
1 炎热的傍晚,我坐在小吃店里,学《灌篮高手》里的场景,揉着一个个纸团,然后一个个朝门口的畚斗里扔。有些扔在了外面,有些扔到了里面,有一团,扔中了路过的阿翠外婆的正脸。 阿翠外婆扶着门框,怒气冲冲地指着我说,小赤佬,赔我。 我眯着眼睛说,外婆,给阿翠外婆一笼小笼包吧。 外婆转身说,小赤佬,没大没小,给阿翠外婆道歉。 我毕恭毕敬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敬爱的阿翠外婆,非常对不起,学流川枫
时间幻觉 原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七八年前,对时间有了另一种看法,觉得人在完全沉浸或投入某项事物时,时间是停止或不存在的,并下意识觉得这是书法家之类长寿的原因。今天读到这句话:“当下是存在的重要秘密。当人沉浸于当下,时间会消失。”印心处仿佛被光照亮,小小喜悦慢慢从心上漾开来。如一朵花的绽放。 与朋友喝茶,也聊及新年的愿望及打算。朋友说只是整理一些文字资料,自己的父母的。这是一项繁琐的工
被窗外的雷声和雨声惊醒,一看时间才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好长时间,那就继续睡。雨越下越大,雷声不息,在黑暗里没有了睡意。忽然想起我儿时那个雨夜,虽然过去了四十年,却至今仍无法忘记。 那时我十二三岁吧,还在读小学,也是这样的暮春初夏季节。那天早上,我上学出门前,母亲和往常一样交代我放学后的事,母亲、父亲和哥哥今晚要去窑厂出窑,把那窑剩下的砖出完才能回家,叫我放学后做饭,把鸡鸭赶进笼,吃了饭做完作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