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心里都有神圣的地方》,是著名作家李延青的最新佳作。李延青系列散文《鲤鱼川随记》、小说集《人事》为广大读者所熟知和喜爱。近几年,他转身投入红色题材的梳理、研究和写作。《谁心里都有神圣的地方》,或可看做其小说创作方面的“归来”。作品讲述了王建民和小黑这一对亲如兄弟的发小几十年间的成长和友谊,在日常相处中他们以调侃对方为乐,开玩笑荤素不忌、了无底线。终有一天,两人友谊的小船因王建民一句不该开的玩笑而
中伏的一个傍晚,小黑开着新买的灰绿色电动汽车到王建民家来串门。他将车停在门前,先去门洞按响门铃,转身又到后备箱拎出一箱牛奶和一箱酸奶,再回到门前,就听见院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 马兰芝打开院门,一看见小黑,这个六十多岁已经发福的女人“噗嗤”笑出声来。小黑猜她是笑自己提着东西呢,脸有些发热,一面大步绕过影壁往院里走,一面望着葡萄架下站起身来的王建民说:“还笑呢!城里都传遍了,说政协有个老干部,越老越
当窗外的路灯在他眼里排着队跳跃时,丁磊就知道,自己喝得足够多了。这个时候他会从二十四楼使劲往外望,看车灯、路灯、居民楼的室内灯旋转起来,这是他在年轻时就喜欢做的事,那时他住在一个仅有三层楼的老小区里,所有的灯几乎和他视线一样高,在他眼前划过或是跳跃。再往前想,他小时候和家人挤在一间破平房里,窗外黑黑一片,但他偷喝了老爸的酒后,也喜欢盯着屋里的烛火,看着它们在桌面或柜子上不停地摇晃。而今不一样了,二
一 最近,丁雪媚没来由地想起周冬翎。二十多年前,她们曾一同在手套厂打工,曾经共同走过一段不寻常的岁月。突然一天,丁雪媚想起了她,并迫切地想知道周冬翎的近况。 当年,丁雪媚和周冬翎分别后,曾经书信往来,只是岁月变迁,人类从信件跨入到5G数据传输时代,当年留存的信物早已在辗转中丢失。 丁雪媚记得周冬翎曾经送了一张照片给她,她翻遍了所有影集,却一无所获。 心思沉浮之际,丁雪媚想起老家的一个旧时木
一 上午的第一节是语言课,这是墨缘最讨厌的一科。不仅仅是因为星际语言的文法很难懂,就连它的发音都是那么奇怪,听上去就好像是卡了痰似的。 教室的右侧是一排阔大的舷窗,透过这儿能看到舱外的景色。如果是在平时,墨缘会默默地寻找他熟悉的星星。他甚至可以完全忽略这是在课堂上,直到老师用教鞭使劲地敲打金属桌面,他才会回过神来。 只可惜这会儿窗外并没有任何星星。飞船跃迁的时候,空间会像糖稀一般紧紧黏在四周
一次仉爷与朋友去“古玩村”淘宝,走到捷地附近,遇到大顶风,自行车实在走不动了,仉爷说,去大老崔家吧,他家就在前面不远。 老崔家住捷地,离“古玩村”不远,多次跟仉爷说过,再去张庄子,路过捷地一定要去家里坐坐。 仉爷答应了,可一直没去过。这次遇到大风,正好去坐坐。 进了门,挺大的一个院子,一拉溜四间平房,可屋子里犄角旮旯,空空荡荡,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迎门的地上有一个敞着口的编织袋。仉爷进门时
“然吉,别躲了!出来见见你大伯!”母亲梦娜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一把掀开了祠堂祭台那厚重的帘子,褶皱间扬起的灰尘在暮色里打着旋儿。底下,九岁的然吉正鼓捣着他的宝贝相机,屏幕幽蓝的冷光映在他专注的小脸上,照亮他微微蹙起的眉梢。“啧,游戏结束。”然吉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把相机往怀里一搂。在所有不请自来的“客人”里,他最烦这个从天而降的大伯然塔。听说他是奶奶玛莎的第一个孩子,可然吉对他的全部印象,就定格在床头
雪,漫天的白,灼得栓子的眼睛一阵刺痛。他躺在雪地上,冻得好像没了知觉。黑虎趴在栓子的身上,发出呜呜的声音。栓子忽然很后悔和老兵较劲儿。 栓子,今天你和黑虎一起,咱们分头去巡逻。当时老兵说完这句话,没看栓子那张苦瓜似的脸。栓子翻了一下眼睛。他有些怕老兵那刀削似的目光。 栓子和黑虎在山里巡逻了两个山头,身子像散了架。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哨所就在第三个高峰的一处洼地上,三面悬崖峭壁
金赫楠,1980年出生,现就职于河北省作家协会,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中国小说学会理事,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出版文集《我们怎么做批评家》《我们这一代的爱和怕》,在《人民文学》《南方文坛》等发表多篇作品。获第二届茅盾新人奖提名奖、2016年度批评家表现奖、《文学报》第三届优秀评论新人奖、首届孙犁文学奖、第十届河北省文艺振兴奖等,入选河北省“四个一批”人才、青年拔尖人才、河北省十佳青年作家、
一 光,从城市的上空升起 从乡村的屋檐下升起 那些明亮的光 沿着地平线前行 越过摇动的树梢 越过春天的翅膀 辽阔的大地重新打开身体 春夏秋冬,白昼黑夜 被电的光柱从大地深处托起,缓缓上升 二 当一盏灯唤醒一盏灯 一盏灯点亮一盏灯时 刘洪吉正在爬铁塔,一道闪电从我的笔下出发 钟表指向2019年11月19日12时 位于河北沧州黄骅滕庄子外的河泉Ⅱ线 一条1000千伏的特
一 一枚柿子的甜,是从一个冬天开始的。 那年冬天,妈妈拿了一条麻袋,委托一个赶马车的人,从山里买回来柿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柿子,个大,如小孩的脸盘;橙黄,好像将秋阳满满地憋在里面。每一枚柿子,都沉甸甸的,从大山里,坐了一路马车,被麻袋包裹着,来到我面前。那个冬天,因为柿子的存在,忽然鲜亮起来。对于我和小伙伴们来说,柿子是稀罕物。赶马车的人却说,大山里有好多柿子树,每棵树上都长好多柿子。 我不
水波有数种纹理:鳞纹细细、参差叠浪、寒潭皱碧、逆流回波,唯善画者才能捕捉其间的纤毫之别。 元丰三年冬夜,东坡于黄州贬所临皋亭西斋戏书一则《画水记》,其间提到几位丹青手。他们笔下奔湍巨浪或随山石曲折而极尽变化,或倾泻跳跃有如崩屋之势,甚至夏日将画轴悬于高堂素壁,立觉阴风袭人、暑意顿去。如何能将流转不息旋生旋灭的水波表现出来,殊为不易。做文亦如是,将瞬息涌动变化的文思妥帖安放于字里行间,同水波烟云般
路上的月亮和箫声 其实,我一直想吹会儿箫,只是路途劳顿,精疲力竭,有时候,想喝口水都困难,车一直在走着,但似乎,那一轮月亮一直陪伴着我走了上千公里。在昆仑山垭口时,曾经想在兵站附近的旅馆休息一晚,但这里荒凉,也缺少洗澡的水,床铺更是脏得让我感觉不适。不仅仅是生活用水,电力似乎也缺少稳定,冬天的暴雪和雪崩,经常让电力出现故障。随行的老马尴尬地笑了,说,你不适应,就在靠墙的炉子边凑合一晚吧,这里的条
一 唐朝上元二年(公元761年),大诗人李白辞别金陵,辗转前往当涂,投奔在那里当县令的族叔李阳冰。 应当说,诗人是满怀惆怅的。此前,他经历了人生中一段剧烈动荡的岁月,波峰浪谷,涛飞云走,整得这位以豪放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也惶恐不安起来。而他的生命漩流,早就与中唐动荡不安的政治角斗汇流在一起了。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十二月十六,“安史之乱”爆发,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的一代枭雄
万物在雨声里舞蹈。听雨者在世界的尽头用它们古朴的心迎接每一滴雨声的到来。那一刻,雨声与万物心跳的声音成为同一种声音。收集雨声者刚刚睁开惺忪睡眼,转瞬便被清新的自然之声所吸引,就像期待已久。 雨,若有若无。听不见的雨声细密、轻慢,如悄无声息的蛇的爬行。它惊醒了害羞的春芽。娇小的含羞草,手指轻轻拂过去,可爱的小叶片缓缓闭合。它不敢惊动比它小的事物,大的事物听不到它闭合的声音。微物都在雨声里秘密而欢快
去年初冬,那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很突然地降了场大雪。我送孩子回家,都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雪花飞舞漫天。一阵幽香袭来,孩子驻足道:“这是什么花,好香呀!”我抬头望去,路灯下几株泡桐正开着淡紫色的花。雪花披挂在花簇外,愈增了桐花的美。这不期而至的泡桐花,让我的心不由一紧。 记忆中,泡桐花开在五月,怎么初冬又盛开了?是二度开花吗?我在百度上查了关于泡桐花期的词条。云:若是暖冬或寒潮后突然升温,可能导致
1992年4月初,春深,不热不冷。那天上午,我因公到刚刚蓄水的洛宁县故县镇水库出差。事毕,满怀期待,去探望仰慕已久的老银杏树。当时的故县镇商业发达,人流如织,一街两行法国梧桐也遮天蔽日。 那时,故县镇政府尚未搬家。两层红色的办公大楼庄严肃穆,大楼之上是浓绿欲滴的老银杏树树冠。政府大楼是撑起树冠的“十”字,树冠是荫庇大地万物的“人”字。 走过大楼通道,来到政府大院,两棵紧紧凑在一起的银杏树几乎拥
谷风 当我把你的谎言当真 一只夜的动物在午夜将我唤醒 它说 你醒醒吧,春天尚未解冻 我对我所不能抵达之处充满沮丧 鼾声仍在脑海中存留 心就要跳出喉咙 而想你是我每日必做的功课 我是一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啊 你只要假装多爱我一点 我就能多睡上 一刻 四月 有一个词叫万艳同悲 那么蝴蝶或麻雀 可不可以快乐 多米诺骨牌的游戏 因一张牌而全部倒地 数字与秩序 恰如命中的
数日子 年轻的母亲,中年的母亲 年迈的母亲,她们经常围起来数日子 在经意或不经意间 就把日子数成了柴米油盐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翻滚着多少波涛 她数兄弟姊妹,数乡下亲戚 数街坊邻居,数着数着 平房就消失了,楼房就站起来了 不管是经历过的事情 或者正在经历的,甚至 即将到来的,她都用方言数过 仿佛离开了数,日子就消失了 春天的否定 蜷缩在墙角的残雪 正慢慢脱掉身上的白净
夕光所忆 那些树木的脸庞,如同慰藉 冬日的夕光中浮现,永恒的瞬间 我们已长久地历经了天空的垂怜 一次次重新回望,田野上的路 这泪水运转的烟尘,无垠的渴念延伸 光在风的吹动中滋生,而永在到来 游走的云阵,与离散的星辰 朝向未知里恒久地移动 在我们体内打开的辽阔的黄昏 归还 那音调宛若碎落的花瓣 自夕光里升起,映像闪烁 再也没有新的嘱咐,泪水也 自天空垂落,你听到深草上的呼
位置 一片大叶子停在 门前台阶的第三级 不是风决定的 叶柄指向门牌号:79 叶面脉络比地图清晰 每天都有新的尘埃 来参与它的静坐 蚂蚁绕过它画出的弧线 让整个院子有了重心 直到雨水把它,冲进深渊 我才发现,空出的位置 比落叶本身更沉重 藤椅 庭院里空置出一张藤椅 旧的。凹陷的藤条 在静默中延伸 比任何道路都懂得迂回 每个弯曲的弧度,空隙 都藏着一个又一个 不
掌心的雪 雪照顾着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眼睛中 留下不同的景致。孩子眼前的雪 是会飞的精灵和奔跑的动物 老人眼里的雪,都是过往的面容 无论文字之中的雪多么温暖 雪终究被证明是一种寒冷的事物。 当它们钻进一个人的掌心 疼痛尖锐而持久,必须用一口发自于肺腑的热气 与它们讲和,堆雪人的人 时常停下来,吹拂通红的手指 喜欢雪的冰冷,但终究不会将自己交给它们 奔跑的雪人 自天而降的雪,